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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不清,哪一天、哪一时、哪一刻,这个梦被播种下了。从此,它在我心里,一天天悄悄生长。

它很迷茫,一次次令我心生绝望;它很顽强,顽强到十多年后我依然愿意选择它。

那时我在读高一,一天语文老师让我们几个作文成绩比较好的学生,给学校的资深老教师写个小传,然后誊写在大字报上,到校园里张贴。

怕有遗漏,我把老师要我们问的问题记在作业本上。这是我记忆中的第一次采访。有采访内容作支撑,小传很快就写好,不比写作文,吭哧吭哧编半天也未必编得好。这次“采访”,让我感到很新鲜,很有趣。

或许,梦就在那一刻种下。

写完后,我到语文老师办公室交作业,兴冲冲讲我的做法。他慈祥地笑了,摸着我的头说:这样不对啊。 我生性胆怯,没敢问怎么个不对。后来看到一篇文章写《十字街头》中赵丹扮演的记者,采访中忘了问题,忙乱地掏出小本的情形,也说了类似的话。 我仿佛想明白了:记者应把问题记在脑子中,不能对着本子念,尤其是新闻发布会。再后来,我看到电视上有记者拿着本子问问题,又困扰了。

中学毕业后,我再也没有见过语文老师,想必老师也早已不记得当时的情形。于是,至今我都不清楚那个“不对”指什么。

邻家女孩,高我两届,高分考入兰州大学。得知她报的是中文系,我非常惋惜她没有报新闻系。 高三毕业,填高考志愿。那时高校新闻系很少,不像眼下这般泛滥,且都是重点大学。我自知学渣一枚,仍在一本院校里填写了一堆新闻系,聊以自慰。有个关系好的女同学,学习好,报考了兰大经济系。之前,我曾劝她报新闻系,她说是父亲认为女孩子干新闻太辛苦。

那时的我真痴心,以为人人都向往做记者。而今的我,痴心依旧。

大专毕业后,我一心想进老家唯一的媒体——《陇南报》,当时党报创刊时间不长,也正需要人。但家人认为《陇南报》社不是正规单位没同意。我听从了家人的安排,去了党校。

这些年,我偶尔会想起当年的犹豫和选择。如果毕业那年我去了《陇南报》,之后十年,我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和不快,不会有那么多被荒废的时光。可如果我早早实现了记者梦,最好的结果大概也就是在现在的《陇南日报》当个头版记者,成天跟在领导身后,以其讲话为蓝本,写一些像所有党报头版头条一样充斥着套话、官话、假话、废话的官样文章,度过我的新闻生涯。如是,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来北京,永远都不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新闻人。

塞翁失马焉知非福。这大抵就是人生的诡谲之处。

工作后,因缘际会曾在兰州电视台的一个专题片中客串出镜记者,跟随摄制组短短五六天的采访经历,我收获了工作后少有的快乐,鼓励和信心。 第一次出境采访后,摄像对导演说我很能抢镜头,还知道临场发挥。导演也表扬我毫无首次出境的紧张与局促。

这些话于我不只是信心,更是梦想的助长剂。

那时,看央视的《焦点访谈》,我时常恨不得飞身上去采访;《中国青年报》“冰点”记者的名字我如数家珍;《南方周末》则是我阅读率最高的报纸,每次拿到总会从头到尾一一细看。今天,我都感念它们,感念它们在那些无聊和干枯的日子里,像一道道瑰丽的雨后彩虹,滋润、激励着我的记者梦。

对做记者我是如此心心念念,以至年迈的双亲也惦记在心。记得给兰州电视台客串出境记者后,对我们很少和颜悦色的父亲,微笑地看着我。多年来,每每想起这一幕便觉温暖;1999年当我真做了记者,在供职刊物《中国贫困地区》首次发稿,年逾六旬的母亲高兴地专门从老家打电话说,看到我的名字前写着“本刊记者”四个字,很激动。

毕业十年,我干过不少工作,却没有一个是我的真爱。扪心自问,这十年我不是没有机会实现梦想,却都因为怯懦、缺乏自信,瞻前顾后,没有付诸行动。

人说,青春是迷茫的;又说,青春是用来浪费的。于我,恰如其分。

从前的梦是那么漫长,望不到边际,记忆中的都是无趣和空白;在路上的脚步是匆忙的,16年倏忽而过。万水千山,一路走来,得到过陌生人的帮助,目睹了弱势者的苦难,体味到位尊者的无耻与冷血……一年又一年,在愤怒、悲伤、无助里往复,于兴奋、激动、沮丧中轮回。往日的梦,最初的心,一如既往,不曾遗忘。

日过正午,人生过半,我已没有青春来迷茫,没有岁月可荒废,我期待,期待下一个16年,我还在新闻路上,纵然白发苍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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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和岩

王和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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